鲁旭｜西南旅行诗文之八：游长江三峡

  自打十多岁读唐诗知道了长江三峡，游长江三峡就成了我的一个梦想，总想体验一把“瞿塘嘈嘈十二滩，人言道路古来难。”“玉露凋伤枫树林，巫山巫峡气萧森。江间波浪兼天涌，塞上风云接地阴”的景象。可这个梦一做起来，就做了半个世纪。二十岁刚出头，我就参加了工作，把自己的行动权交给了单位，一切活动都有人管着，不能想走就走。再说，就是单位放开让你到处去旅游，你也没有那一份闲钱到处去浪。西元两千零二年前后，三峡大坝二期工程接近尾声，长江断流在即，我鼓足了浑身的劲打算去看一眼最后的三峡。无奈天不遂人愿，我是一没时间二没钱，只能在睡梦中去游历了。这一晃悠，我就过了花甲，单位把属于我的一切权利都交还给了我，从正月初一早晨放鞭炮到大年三十夜晚吃团圆饭，中间这三百多天时间，都可以由本人自主安排。按说这时自己真正成了自己的主人，所有行动没有人干涉，也没有人替你谋划，应该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。没想到世间的事情总跟自己的主观意愿不合拍。一觉醒来，摆在眼面前的事情往往不只一件，几乎能用“千头万绪”来形容了。于是，我就只能拣那些不得不干的烧手事先干。不知别人如何生活，我这一生几乎每天都有烧手事，外出旅游的事是鸡坐月子，算个蛋事，也就只好一天一天地向前掀。这掀着掀着，我也就到了旅游景点减免门票的年龄，我以为去三峡只能等再一次变年轻了才能实现，谁知冥冥之中自有安排，今年无意之中却有了这个去三峡一游的机会。

在重庆住了几天，接待我们的老板替我们买好了去宜昌的游轮票。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坐船，心里不免有点儿喜出望外，还夹杂着一点儿忐忑不安。车子把我们送到了重庆朝天门码头，我便拉上虽然东西不多但却很累赘的行李，在朝天门码头下车，进入登船程序。我原以为在大名鼎鼎的朝天门码头登船，应该和坐火车坐飞机一样，先进入候船厅才对。谁知下了汽车，和一路陪同我们的小洪他们握手告别，便直接进入了一个狭长的通道。通道里是个度数不小的坡道，随着人流跑了几十米，接着踏上了一个由木板搭成的新通道。向前看去，通道尽头拐一个弯，就到了船上。这时我的脑海里突然泛起一个词：“跳板”！啊，原来这就是跳板！跳板不是一个整块，而是由几节木板搭成，走上去还有点摇晃。我就想：为什么不修一条水泥通道，直接通到船舷边上？直到在船上生活了几天，见每次下船和登船都是这种模式，我才想出了一个能说服自己的原因：船是在水上行走的，而水位有时高，有时低，很难有一个准确的高度，这就给码头修建固定跳板带来了困难。使用可以移动的跳板，这个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。我想，往后生活水平不断提高，候船室肯定会有，但登船的跳板怕是少不了了。

抱着太大的希冀游三峡，是我的错。从三峡大坝修建时的报导中我就应该知道，大坝合龙后的三峡不会再是原来的样子。毛主席在多年前也曾预言过，只是我当时就没有读懂。现在到了三峡，目睹了长江三峡今天的景象，才初步理解了毛主席词中的意思。

“才饮长沙水，又食武昌鱼。

万里长江横渡，极目楚天舒。

不管风吹浪打，胜似闲庭信步，今日得宽馀。

子在川上曰：逝者如斯夫！

风樯动，龟蛇静，起宏图。

一桥飞架南北，天堑变通途。

更立西江石壁，截断巫山云雨，高峡出平湖。

神女应无恙，当惊世界殊。”

这首水调歌头是毛主席1956年写的，比我知道长江三峡还要早几年。现在，他老人家“高峡出平湖”的预言实现了，我那“千里江陵一日还”的美梦却永远无处可寻了。

平生第一次坐船，本来还有着许多担心：会不会遇上风浪？船会不会摇晃得厉害？我虽然不晕车不晕飞机，但会不会晕船？等等。看到我们坐的是万吨级的豪华游轮，我想船大了摇晃会小些，这才有了登船的勇气。到了船上，我急急忙忙进到我的房间里，连东西都没有放好，就躺倒在床上，想感受一下船摇晃的程度，好做好应对准备。结果，船迟迟不开，坐在这里和坐在普通宾馆的床上没有任何区别。这使我有点儿脸红，好在我一个人住一个房间，没有人见证我的尴尬。于是，我悄悄地下了床，推开了房间朝向船舱外边的推拉门。

这里是看江水的地方，也是喝茶品酒的地方，就像房间的阳台，只是几个房间相通。于是我们招呼同伴，一起坐在阳台上，一边欣赏长江景色，一边用着晚餐。不知不觉间，船已经动起来了，由重庆朝天门码头进入了瞿塘峡江面。不，应该说是长江三峡湖面。

三峡大坝的修建，使西陵峡到瞿塘峡这二百多公里的水位普遍升高，坝面设计抬高一百八十五米。于是乎，当年困扰古人的行路难问题迎刃而解，但让古人写下不朽诗篇的三峡景色也被大水吞噬。就是留在水面上的景点，也因为水面抬高而使山峰降低，失去了往日的高峻险要，大大降低了吸引力。加上现代人傍明星、傍名人、傍名牌以至于依傍所有同行业中的名角儿的心理，将与三峡贯通的大宁河、马渡河等本来意趣天成的景点通统贯上三峡的名字，称什么“小三峡”，“小小三峡”等等，令人感觉俗不可耐，既降低了三峡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，也败坏了人们的游兴。

三峡景点让我们扫兴，并不全在于三峡水位的上升，因为还有夔门、白帝城、丰都以及巫山在。可惜船到夔门，我这仅剩的美梦也被击得粉碎。濒临江边修建的城门楼子上，赫然悬挂着“夔门奇石某某某”的大匾，令人不忍卒睹。丰都里的神灵，佛道混供，完全没有了想像中的那份森严。通往山上的甬道旁矗立着一座座欧式风格的现代雕塑，游人付费经过的“奈何桥”前，不经游客同意随意照相收费的摊点，都将游人引向了一个焦点：钱！这里虽是中国道教传说中的 “幽冥之都”，经过钱的洗礼，却与中国的传统文化风马牛不相及了。不过，这一次游览三峡总算圆了我的一个梦，因而，我还是写了两首诗，尽管调子有点低，也只好向先辈们说声对不起了。（完）

过巫峡有感

七绝 平水韵

长江水涨山头矮，

巨舰穿梭縠皱微。

神女孤身峰顶站，

情郎一去似鸿飞。

注：縠皱，取自宋祁《玉楼春》中“縠皱波纹迎客棹”。

鸿飞，取苏轼“鸿飞那复计东西”意。

游三峡

七律 平水韵

买舟重庆下宜昌，

细雨如丝湿板墙。

船过江流平似镜，

岸移叠嶂远逾苍。

夔门虽古无商贩，

白帝城高有艳阳。

丰都鬼新神位乱，

奈何桥上笑声扬。

作者简介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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陕西凤翔县人，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，陕西省戏剧家协会会员，陕西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，陕西省民俗学会理事，凤翔县作协主席。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，著有《风流街》、《下乡纪事》等小说作品，《二娃审案》等戏剧作品，《凤翔民俗》(上下卷)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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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丨  辛   克

文字审核丨  李   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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